垂着,盯着自己冷白的脚趾,鬓发丝丝落下,下颌白净透明,她忍耐着哭腔,再次重复:“我不能。”
“我不能…不他们…”
墨丘利起替她穿衣,那水滴猝不及防地落在手背上,超过了他一生中所能感受到的温度,他腔下猝然一痛,多年前埋下的种子被唤醒,在这一刻抽条开花,脉向下伸长,叶向上生长,熟悉的窒息感纠缠他的气。
他恍惚中闻到熟悉的香气。
“你会帮我吗…”奥菲利亚这样请求,没有顺从,也没有反抗,仰对上他清冷的眼:“…哥哥?”
澄蓝的眸子里,涌动着蔷薇的水。
奥菲利亚,你为什么执意救他们,咎由自取的人,由他们堕落死去,不好吗?
你分明看得见结局,这样的善良总有一天会害死你。
他沉默地拭她的泪珠,未愈合的指尖出一滴不死的望,落在她的颊边,仿佛一花刺划破的伤口。
“奥菲利亚,冷静一点。”
墨丘利的手掌移动到她温热的后颈,一个灵活的傀儡并不难,只需要一点时间——大概是她睡上一觉的时间。
“……我听得见他们的哀。”
奥菲利亚忽而抬起手,轻轻按在了他的额,掌心温热而柔,一如从前。
他的动作立时停住了,记忆漫上心,丝丝缕缕,她哽咽的话语中掺杂着大海的鸣。
“我怎么能够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去呢…”
是了,她总是这样不忍心,甚至在知晓结局的情况下,也能义无反顾向罪人伸出援手。
他果然不该直视那双有迷惑的眼睛,无论是他还是母亲,都难以逃开被信鸽王室蛊惑的宿命。
奥古斯确信他的女儿终究会接过王权,哪怕这份责任会抽干她的心血,父亲放肆利用女儿的善良,而女儿又借由兄长的恻隐。他们是一脉相承的智慧,善于揣度人心,掌握所能掌握的一切,包括人中特有的感情。
“……我不是你的哥哥,公主殿下。”
风裹挟着花园里的香气,进殿里,千万烛火为之一暗。百合早已铲了出去,虽然还有些须,却再也长不出原本的植株;新栽的蔷薇冒出绿的芽,自在地汲取养份,这里的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改变了。
教堂的钟声响彻王都,白玫瑰被风卷起,混入雪白的鸽群中去,花和羽在脚下打着旋,如一朵云把她托举入光明。她的裙裾逶迤颓,仿佛一捧掷在欢宴中即将死去的花卉,唯一的纯白落于斑斓画布中,因为不染色彩,反而显出耀眼刺目。光线透过彩绘玻璃打到她上,万千的目光,万千的评判,如金丝编织成,圈禁她的手足。新任的女王平静地端坐王位之上,毫无怨言地接受了命运的捉弄。
“愿辉光,永存,”
奥菲利亚轻声念出这句誓约,语气比以往更加坚定,澄蓝色的眸子清澈无比,像是即将尽的冰川,有一种跨越生死的坦然。
至此,宣誓结束。
墨丘利默然而立,远隔囚笼,凝望他纵然开始凋落,却永不失色的蔷薇。
如果想看圣母悲情妹妹的可以在这里End了
接下来,让我们摘下墨总的妹控滤镜。
04
有谁知镜面之后的故事?
那时,奥菲利亚先注意到他的眼睛,霭霭灰雾,非黑非白,冷冽而稳定。
她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特殊的眼眸,像雨云,又像雾,带着如此的泪意,却迟迟不凝结水珠。
她是辉光祭司未完成的作品,是不足以载入教典的残缺神灵,他们生造她的神,跪在地上吻她的鞋尖,求她履行曾经立下的约。然而生命是何等脆弱而任凭掌控的东西,他们不愿拿自己的寿数给她历练,却要她第一次显现就完美无缺。
他们忽视了逻辑中互斥的分,若神力生来圆满,又怎么会在创世伊始造出他们这群动物来。同胞的兄长被领到她面前,在这个狭小的天地里,他象征着外来的一切,辉光祭司在她手心一字一句地写,要她在他上施行未来要施行于所有人的约。
这幼小的试验品,就这样被当了世界的缩影。
他快要死了。奥菲利亚这样想,任由他的重量压在上。在少年自己也不知的时刻,他把耳尖送到她手心里去,那是灵最脆弱的地方,由她捻,俨然是一种天然趋于本的臣服。
“你宽恕…我的罪吗?”
他喃喃低语,姣丽的眉眼出病中的妖艳,介于男女之间,非人类,亦非灵,她的指尖描摹着那张苍白的脸,父亲的血脉与外界合,诞育出一种崭新的美丽,区别与所有她曾于这笼中见过的活物,漂亮得不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