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人收拾文件,先后离场。顾仁成坐在会议桌前,手不自觉地覆上颅。已经升为理事的金秘书仍像以前一样,询问坐在桌前的男人。
他拥有的是她的作品,但,都不是她。
那声音是他确定她还活着的凭依,因为他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而在幻觉中,那个黑西装的男人,一枪击中了林昭,她无力地倒在另一个人的怀中,看上去……像是没有了气息。
是夜,很久没有过梦的他少见地入梦。只是这梦,是个怎么也不能说是好梦的梦。
梦里他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开枪自戕。那人站在游泳池里,夕阳像血晕开,而泳池中的血在水中以倒下的人的颅为中心扩散。
“顾仁成……你……“林昭的声音由恼怒转为慌张,”如果最近感到压力大的话,你可以试着放松……“
渐渐冷下来的办公室里,顾仁成仍在按压前额。重的呼声和被汗浸的衣领昭示痛并非轻易就能捱过去。又过了一刻,痛才像退的浪涌逐渐褪去。顾仁成随意用手帕揩去涔涔冷汗,坐在办公椅上,回忆这突然出现的病症。它源于一个普通的早晨,顾仁成对着镜子洗漱,恍惚间见镜中的自己发散乱,穿着一黑色西装,眼神冰冷。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驱散他的不安,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过于自私,便在歉后挂断电话。
“林昭,“顾仁成抬手想要拭去眼中的泪,却越拭越多,那泪水一直不曾止息。
“林昭,我爱你。“
在挂断电话后,顾仁成没有放下手机,而是调到录音的界面,一遍又一遍播放刚才的电话录音,在她的声音里入睡。
他心中大骇,再细看仍是他本人此刻的样子。在见幻像的两三天内,他就开始不定时地痛,每次发作时间约一刻钟,过后他仍会像正常人一样。
自从痛后,顾仁成就感觉白天的时间格外短暂,而黑夜愈发难熬。痛和其他的东西会像水一样涌进来,他就像是近岸的礁石,被不属于他的记忆淹没。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但愿他能装的再久一些。林昭眼见他的车子向小区门口开去,放下窗帘。
是夜,城郊别墅的画室,顾仁成坐在画室的凳子上,眼神褪去“克制”这层伪装,狂热地盯着他妻子的画作。他坐在原地,手上还拿着杯子,视线却黏滞密,落在那些画上不亚于用手实际摸。他随手捻起一画笔,远远地举起来,视线与画和笔尖平齐,想象他的妻子坐在画架前,那只他刚握过的手又是怎样执笔在画布上涂抹。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还有她的发被风起,扩散来的淡淡的柑橘味儿。他放下画笔,闭眼抑制翻涌爆发的望。再次睁眼环顾四周,忽然感到阵阵空虚。
那疼痛退去,他的脑子里却多了一些东西,像是痛的附加产物。
他不想去见这血腥的一幕,但无论如何也醒转不过来,像是有外力把他按在椅子上,强迫他看完全过程的录像带。等到血淹没那人的躯后,他才能睁开眼睛。
“你!”电话那端传来空气动的声音,“顾仁成,你到底在干什么?”那声音里满愠怒,呼也变得急促,“现在是半夜,半夜,半夜一点!你这……这不礼貌的人!“电话那端好不容易才把骂人的字眼换成较为温和的字句。
“林昭,你最好祈祷在我耐心用完之前,我能重新拥有你。”
“喂?”他听见对方应一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我不会,但是我会觉得这很坦诚――下次不要这样了。“
回去的路上倒也没再出什么乱子,顾仁成又恢复到清醒克制的模样。
“你要说什么?“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而不是血红,他暂时放下心来。只是咙深铁锈味倒呛入口,呛得他眼泪从眼尾溢出。顾仁成复盘梦里的情形,朝自己开枪的那个人一袭黑色西装,格与自己一致,不同的是他眼角有包扎,似乎是受了外伤。
“会长,您的……”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金秘书没法,只能鞠躬后走出办公室。
金秘书发现代表最近有些不太正常。代
顾仁成勉强举起手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下手机里第一位的号码,短暂的等待时间也让他分秒如年。
“我没事。”顾仁成双手勉强支起颅,“你去我们的项目,去实地实一遭。我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见金秘书仍不动,语气也加重了些,“不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