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肉眼可见地紧张。那日以后，他未曾和谢云再好好说过一句话、再有过任何亲昵的接。他连看也不敢再仔细看谢云，如今才重新审视他。

        他顿感无趣，人生在世不称意，最后几文银钱拿去买这无人在意的柿饼，他连最次的酒都没得喝，只能回去闷睡大觉。

李忘生犹豫一下，他既吃不下这剩下的半块柿饼，也不可能当着谢云的面随手丢弃，还是撇过眼递还给他。

        谢云没有再去追他、他。他看着李忘生使着轻功飞快离去，自己反而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万般冷清寂寥的山路，走到平日里喂太华的池边，将那半块柿饼和着剩下的几块完整的，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池里喂鱼。

        “我乐意！”谢云拂袖离去。

        谢云警惕地站在门口，斜睨他一眼。

        不知李忘生会怎样想，是多少还当他是师兄，舍不得他，还是庆幸对他死缠烂打的人终于了。

        池中养的锦鲤不在乎冷不冷，争先恐后地凑过来浮起抢食，谢云刻意向远丢了一块，一只慢吞吞地冒出衔去。

        谢云少年心思，一时忧郁要放下，一时又不信师弟真的对自己无情。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顺其自然，毕竟二人来日方长。李忘生现下既已知他的心思，或许日久天长地，会看上他也说不定。

        他宁愿心中还是麻木死寂，那颗向来不听话的心却又偏偏活络过来，翻江倒海着，生拉扯着，连带着一着血的伤也苏醒过来，浑上下内外都痛得厉害。

        谢云一发例钱就急吼吼下山，花去一半从王公贵族最为青睐的那家糕点铺买回最好最贵的一份，不敢多在山下玩耍耽搁，当即回山去。再没有人脚程能比他更快，他将那保温的食盒送到李忘生面前时，里面的糕点还在冒着热气。

        谢云大概是年不利，这厢和李忘生关系冷到冰点，那厢为了救李重茂又惹上了祸事。

        谢云有些生气了，李忘生糟蹋他的心意就罢了，一只破乌竟也嫌弃他。

        一块孤零零的柿饼漂浮在水面。

        他亲耳听到师父要将他交出，听到李忘生应：“师父说得是，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弟子这就去找师兄。”

        但他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躲过一路追杀，风雪将他脸得生疼，心得麻木，回到华山，是抱着寻求温的本能。他知纯阳不能也不该护他，也只想聊以藉，最后作别。

        “师兄，我先回去了。”

        现在他将食盒砸在门外，砸了个粉碎，里面成胖乎乎小羊的致糕点出来，了一雪。

        “师弟，你当我之前是胡说八。我不是那个意思……真心送你的，不要你还什么。”

        他不敢再去看谢云，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只是他已分不清，到底是李忘生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这些，还是因为自己惹他厌恶了，才得他出此下策。

        李忘生怕他误会，不敢再收。

        但李忘生怎样也躲着他。谢云找他搭讪他也不理，要还他欠债李忘生也说不用。谢云只得找些公事由才能和他搭上话，说过师父交代的事项，又赶紧递上往日李忘生最爱吃的糖糕：“师弟，送你吃。”

        谢云只怪自己自作多情，从来也没问明白过。这怎么能算李忘生的错，是他太冒进。他一面觉得师弟无意，自己作何要他为难，一面又实在不甘，他毕竟喜欢了李忘生那么多年，向来把他当作恋人相待。

        谢云压压上斗笠，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下，低穿过闹市，回到暂且藏的茅屋。

        谢云气极：“好！你不要！我拿去扔了便是！”

        那尝了一口，不喜这怪异吃食，又将柿饼吐了出来，重新沉下池底。

        谢云自言自语：“你活了这么久，这种事也见多了吧？”

        李忘生正坐在屋内，见他回来，立时站起。

        他揣回这些柿饼想着讨师弟欢心时还兴冲冲的，放在怀中捂着带回，拿出来喂给李忘生时还是热烘烘的，此时叫风雪一，已经冷得不能再冷。

        难怪李忘生不要他。他既已算计要赶他走，怎可能会和一个叛徒有什么感情？原来李忘生要他的名，要他的位，不要的只是最不值钱的人。

        李忘生还是拒绝：“师兄分给师弟师妹们吧。”

        李忘生也是瞧得胆战心惊：“师兄，你何苦……”

        谢云也不知该再如何同李忘生相。他冷静下来就后悔在李忘生面前发疯，这如何也不会让李忘生对他有什么好印象，但他好话歹话都已说尽，两人关系无可挽回地走向破裂，他已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