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听“母后”二字,长孙芙便立即兴致盎然起来。
大魏汉化改制多有取鉴《周礼》,是以每逢冬至日,天子率领群臣与万国使者前往南郊祭天。
崔炽繁愣了半瞬,倏尔扑哧笑出了声。
长孙芙勉强勾起一抹浅笑回应,心底仍有些发虚。
她的母亲柳令荷曾是太上皇后边的近侍女官,想来也是知晓极多这等事的。
她为皇后,虽要随同帝王前来南郊庙宇,但祭天仪式依照惯例唯有天子一人主持祭祀。
一刻钟后,庄严悦耳的礼乐声响起,钦天监测定的吉时将至。
如今摄政的太上皇后崔氏乃大魏最后一位经过手铸金人占卜而立的皇后。
后来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汉化改制,摒弃了许多鲜卑旧俗,手铸金人选后这程也被彻底废除。
没等长孙芙说什么,元辙放下巾子又端来一盏温茶,亲自喂她饮下。
无他,纯粹是她嫌麻烦且劳累。
话音刚落,他稍微使力牵着旁的妻子一同迈上台阶,两人并肩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祭拜事项。
太上皇后崔氏临朝称制多年,但近些年来这些繁杂的典礼她都是能躲则躲。
长孙芙极力忍住蹿至鼻尖的酸涩,小声问:“陛下,妾可以吗?”
长孙芙听得津津有味,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打量起来。
崔炽繁见她脸色苍白,还以为她子不适,当即便要唤人传太医了。
从古至今,只有一人破过例,即当今太上皇后崔氏。
长孙芙忙不迭要将手从男人布满茧子的大掌抽出来。
母后若知晓她梦见陛下战死,会不会多想?
长孙芙急急拦下,“母后,儿臣并无不适,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今日无风无雪,虽然寒冷,却是个好天气。
她本想将昨夜的梦再次转述给婆母听,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忍俊不禁:“小芙,那事不必惯着男人的,若元辙不肯听你的,母后便……母后便让你们父皇去教训他!”
这是长孙芙入主中以来一回出席重大祭祀典礼,她不免心生忐忑。
“为何不可?”元辙不假思索回。
如今儿子已迎立中,她更是毫无负担地当甩手掌柜了。
他继续用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能听见的音量继续:“半年后,母后又与父皇一同抱着年幼的朕在此登基……”
长孙芙疑惑抬眸,不由心都慢了半拍――
尖。
在他看来,丈夫照顾妻子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翌日清晨,长孙芙如往常般用过早膳便前往御书房。
元辙却重新攥住了她的小手,并且又颇为郑重地握紧了几分。
周武王始定礼制,于冬至日南郊祭天、夏至日北郊祭地。
仍觉不够,他又俯首轻啄了一下她的角,“这等小事不必言谢。”
冬至这日昼短夜长,天色尚未亮透,年轻帝后便已率领文武百官来到了洛阳南郊的庙宇前。
长孙芙意识到婆母话里的意思,霎时羞红了脸。
元辙忽而就动了个心思,压低声音:“当年母后便是在此成功手铸金人。”
元辙心觉好笑,若非在人前不便,他真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亲一亲。
他的父皇多年来便是这般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母后的。
元辙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了,又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但母亲一向对昔日在闱的往事闭口不谈,即便是她这个女儿也从未透过半分。
朔风凛冽,转眼就迎来了冬至。
她仰着脑袋,一双清凌杏眸满期待地望向旁高大英俊的男人。
上回的梦母后并没有当作戏言,反而还上心了,若这回的梦让母后知晓了,母后定也会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