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个山躲起来。”另一队的领下判断。

        他话没说完，被队长一手刀劈在后颈。显然带着公报私仇的情绪，队长一点力没收，在同僚或无语或震惊的目光看过来时，他理直气壮：“看我干嘛，这不是担心他多看看就瞎了嘛。”

        侠士点了点，一把背起队长，后者简直都要炸了：“我还没瘸！”

        侠士的眼睛逐渐感到刺痛，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咬牙跟着前人的脚步，终于进到一个山里。他小心翼翼地把队长放下来，本能地闭上眼睛紧皱着眉，用力甩了甩，再睁眼，昏茫的视线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发溃暗。

        送出去的时候还是完完好好一个人，送回来就眼蒙了黑布满血迹。薛坚看到侠士趴伏在别人背上时简直心脏都要停了，他一瞬间甚至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但好在周围人没放任他的猜想。

        他们走运，来的人是另两队还没结束勘测的苍云军。来的时候是侠士背着队长，待回去他又不好意思有手有脚地趴人背上。

        “没啥大伤，眼睛看雪看得‘瞎’了。”队长维持着一瘸一拐的姿势向薛直汇报，见一旁的薛坚听到“瞎”字瞪大了双目，又不得不解释，“不是真瞎，叫大夫来看看，应该不到一月就能好。”

        队长一看他这症状就知是怎么了，掏出一块黑布给侠士蒙上：“你在雁门关生活几年了，不能一直盯着雪看不知吗？”

        薛直止住了步，了自己的眉心好从这堆事中出来，他或许习惯把事情想复杂了，大概这两个孩子的关系确实亲厚吧。

        薛直没再理他，谈了些别的后径直离开。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勘探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已经准备返程，但明明是隐秘的小，却在途中遇到了一小队奚人，观其情状，竟好似在巡逻。

        “我能走，这布条遮光一般我还看得——”

        失去视线，又是不辨敌友须得尽可能保持安静的情况。两位更为年长的士兵知侠士定然不安，声音压得极低小声交谈，免得侠士又瞎又聋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薛坚嘟囔：“我连是什么事都不知呢……”

        别无他法，侠士按照对方吩咐去请示燕忘情，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因出行前这一遭，他重新测绘地图的时候留了一百零八个心眼，生怕疏忽大意遭遇什么意外事件。

        “火鸣镝放出去奚人也知我们的方位，还不能确定来者是敌是友。”侠士一边用绷带包扎队长的伤口一边扭着眯眼企图判断来人份，可惜距离实在太远。

        他远远眺了一眼侠士居，昨夜在风雪中伫立的寒冷仿佛还未褪去，让他的眉眼也不自觉浸出冷峻。

        侠士不知他有所隐瞒，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在任务正式下达后，更是全心全意地出发前的准备，临行却被另一队负责勘探峡谷地形的成员拦住。

        奚人也不是傻的，分了一两人去追侠士，但侠士脚程快又对地形熟悉，扭来转去就把追兵甩开，他气吁吁跑到了主上，正好看到临行前和他们调换勘探区域的小队。

        侠士这次是“以老带新”里的“新”，他们队长同意了此事，吩咐侠士去请示燕副统帅批准，侠士得了命令后却没有立刻行动，寻了空隙问队长：“其实他们那边战俘出了问题，何必直接更换负责地区呢，两边交换一下战俘不是更方便？”

        “调换勘探区域？”

        原来是他们队中的奚人俘虏因为太久没活动崴到了脚，没法跟着他们爬上爬下，两队的领者相熟，负责勘探的区域也邻近，他们队的人便提出调换一下负责的区块。

        队长看见他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他妈怎么回——”

        队长带着他匍匐在山间林木的雪地里，示意他噤声。侠士正要点，后却忽然传来嘶吼，那个被留在树旁的奚人战俘仿佛知前方有他的同伴，用着他们族群的语言快速而大声地说着什么。

        仓促之间侠士只能听他命令，他拉动引线，灰茫茫的天空炸开一小团烟花，那淡淡的硝烟味还没来到他鼻翼附近，队长就推了他一把促他赶紧离开。

        两日后。

        侠士茫然地伸手去摸布带：“……我忘了。”

        侠士本已解决了让他忧心的那件事，他在下午的时候偷偷跑去找薛坚，后者知晓他必定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统领来过，便将两人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侠士，只隐去了薛直看出他在说谎一环。

        然而他的真实心情却不像在独子面前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关系好同榻而眠不算什么大事，大多数士兵还睡通铺呢，问题在于以他对侠士的了解，他不可能在白日与自己发生过情事后还宿在薛坚屋里，即便了，也不会费尽心机地隐瞒此事。

        队长腹诽，然而在他说完后，薛坚松了一口气，薛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大正常。侠士虽然和薛坚关系更要好些，但他是知统领也把侠士当心腹看待的，如无意外，等薛坚成长起来，侠士会是他边最得力的副将。

        队长一巴掌敲在侠士后脑：“没跟你商量！也别以为老子寻死，把你包里那炮仗放了！”

异色，似是感叹：“还得历练。不过他那边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昨日下的决定，今天才正式通知他，你可不要透出去。”

        又见老友从侠士后冒出来，他憋回去没说完的脏话，连声：“赶紧来帮忙！”

        “可是——”

        以前没得过，又是那样急迫的情况，很难有防范的意识。

        那群奚人的目标明显是他们，在看到人影后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直冲冲朝着他们奔过来。队长了一声：“直娘贼的被阴了！”他抄起陌刀转几步割断那个战俘的咙，语速飞快：“我往西你往东，我刀上有血他们会先追我，赶紧回去把消息递出去听到没有！”

        队长一捶手：“也是啊，你等等我再去问问。”

        他也顾不上许多，将遇袭的消息转述后就和领一起返回去寻队长。

        “多走走就瘸了。”侠士毫不走心地敷衍，加快脚步跟上领队。

        他正纳闷，薛直让他留在屋里等医师赶过来，唤了他那老友到屋外说话，薛坚松气的表情还没维持几秒，便迅速转变为了惊忧，他

        ……

        奚人的数量虽然高于他们，但还好水平一般，应当不是兵。他们三人艰难解决后，借着地形远远看到又有一队人朝着自方向赶来。

        这小薛将军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这闷不吭声的样子，就算是关系寻常的下属，也该问两句吧。

        而薛坚……他的这个儿子，情绪上还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听到侠士被外派任务时表现出来的绝不仅仅是被蒙在鼓里的不满和对朋友安危的担忧，更有一种……寂寞的感觉，像是与挚亲挚爱之人分离的孤独感。

        没多时他就又回来，摇摇：“他队里尽是残兵，他带的那娃，昨天因为和人切磋被一刀砍在盾上震得他手臂青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雪茫茫的山，匀整得像云堆，那样苍然地充斥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