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洁    （下）

        于锦铭送她到餐厅门前，余下的路，她不让再送，他不得不折返。

        眉宇之间，似是丢魂。

        贺常君眼尖，一下瞧出他心里猫腻，冷声dao：别胡思乱想，人家是有家室、有丈夫的。

        按你这意思，我和她随便说两句话，就成jian夫。那你穷得叮当响，没钱留上海，死pi赖脸跑来和我住一块儿，算什么？于锦铭手揣ku兜，嬉笑着将话touding回去。公子哥和男娼？

        少贫嘴，我还不了解你。贺常君摘掉眼镜，拿衣角ca水雾，眼珠子上挪。你这人，xing子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俩读高中那会儿，隔bi女校有个姑娘丢了魂似的追你，天天堵校门，你有跟人家好好聊过？你不是每天翻墙逃的？

        于锦铭被戳中痛chu1，飞快地笑笑，五指转着小桌上还剩一半红酒的高脚杯，坐回他对面。

        你也太高看我。他dao。我是夜里喝多了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觉睡醒就全忘了。

        贺常君严肃dao：锦铭，航校花那么大价钱培养你，你迟早要去参军，不可能一辈子躲上海。东三省的局势你也清楚，国难当前，眼前这些，不过镜花水月。

        于锦铭迟迟不开口。台子上换了对俏丽的孪生姐妹，一搭一唱，往四chu1抛媚眼。他看着，笑，在靡靡之乐里鼓掌，彩灯斑斓地吻他的指尖。再出声，泰然地换了话题。

        常君，她脚怎么回事。

        幼年缠过足，但应该没缠太久，所以右足无碍。左足估计是缠得太狠，骨折后没送医，导致后期畸形愈合。

        于锦铭想着苏青瑶泪涟涟的眼，不言。

        女子放足自民国始。当年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颁布劝禁缠足文。可谓女子放足多少年，中国放足多少年。民国建成后，讨袁、护国、护法，直系奉系军阀打，浩浩dangdang打北伐。放足亦如是，一而再、再而三。贺常君略有些醉。真可怕，熬过阳历年，我们居然离开晚清已满二十载。

        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tou，苏青瑶拆开于锦铭的领带，偷偷掖到衬ku里，赤脚往外去。

        夜已深沉，走到门外被风一chui，她清醒许多。

        留在餐厅外等候的司机见她踮着脚走来，吓得丢魂，忙叫人进餐厅找徐先生，他拉开车门，请苏青瑶上车歇着，说徐先生ma上到，又说太太您吓死人，再不出现，先生要拜托经理封大楼

        少顷，徐志怀慌忙赶来，臂弯里搭着她的貂pi大衣。

        他呆在车外与司机说了几句，隔着车窗，苏青瑶听不清。聊完，他拉门跨入，苏青瑶以为他要发火，垂tou等。徐志怀沉默着点一gen烟，抽到半截，弹走指尖积的烟灰，才转tou看向她。

        鞋呢？他问。

        苏青瑶答：扔了，鞋跟断掉，没法穿。

        脚又怎么弄的。

        不小心踩到地毯掉的xiong花，别针划破的。

        徐志怀熄烟，握住她的脚腕拉到膝上，敛色屏气，照着车灯检查她仍在渗血的伤口。

        他勉强按捺住气恼，冷脸dao了句：不爱tiao大不了换个地方逛，你多能耐，赤着脚到chu1跑，还把脚底划出一dao口子来。

        苏青瑶别过脸dao：我又没说去舞场。

        行，是我没事找事。徐志怀嗤笑，终究没压住心底那句难听话。我是今天犯病，才费那么大力气带你出来过节，你当我信这劳什子的上帝耶稣！

        他话里带醋，因冲动之下出口，鲜有遮掩。徐志怀讲完，错愕片刻，方才回神，咀嚼起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心直tiao。他看一眼苏青瑶，瞧她低着脸，面无血色，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两人守着死寂回别墅。

        佣人们过完节欢欢喜喜回来，因两个主人未归家，都不敢睡，便聚在一块儿谈天。正聊着，小阿七见屋外两dao笔直的光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