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明白齐瞻月的用意，只能懂事的点点。

        只是这群孩子懂事，从不和皇贵太妃说要去那树上的塌玩，大家都知，皇贵太妃想先帝时，就会在那躺着。

        所以即便是赵钦登基都十年了，他依然唤她姨娘娘，现如今的年岁哪里不懂齐瞻月对他倾注的疼与爱，只是比起“皇贵太妃”，这个称呼让赵钦觉得他与齐瞻月更近一些。

        她如今年纪大了，还得好几个小太监扶着才能上下，可每日来这，已经成了齐瞻月在沁夏园雷打不动的事。

        清风明现如今成了皇子公主们的玩乐之地，皇贵太妃脾气好又慈祥，这的玩耍物件又多，孩子们都爱在这玩。

        “母后在寿鹤苑吗？”

        通政使司统计先帝在位共批了四万余件的奏折，齐瞻月懂得他，所以在他批这四万折子时，很少规劝，只是默默地陪着，那是他的追求，她明白。

        赵钦接受了这个退而求次的称呼，便这么多年都这样唤过来了。

        “走吧，朕陪你一起去看看姨娘娘。”

        赵靖那次难得没有批她胡言，反而是一本正经到。

        齐瞻月回想起这句话，在树上闭着眼也轻笑了一声，这大概是这个男人，能说出最浪漫的话了。

        赵钦想了想。

        赵钦对自己的生母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个原本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声音姿态全然不知，只有画像能让他勉强勾勒出一副模样，但那模样和陪在旁的齐瞻月相比实在太遥远了。

        可等她看见自己母妃时，唤了两句，却发现对方只是安然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年赵靖不过五十五，却是白发丛生，躺在病榻上说的这话也没了往日的气力。

        是了，齐瞻月已经不是那个常年不出闺房门的女人，赵靖牵着她的手，赏了山水苍翠如墨的庭湖，见了趵突泉的“月牙飞瀑”奇景；以及草原的莽苍辽阔；五岳山的巍峨；惊涛骇浪的钱塘江，曲径通幽的苏州园林。

        其实她的子骨不好，曾太医也曾委婉相告说若不注意保养，恐无长久之相，可是为着赵靖那句“齐瞻月，朕不该是你生命的全”，她就这么一直撑着，又活了十年。

        赵钦因圆魄一问，想了许多，这才从回忆里出来，掩下情绪，对圆魄说到。

        他是五十五岁走的，那么如今她也有了和他一样的人生长度。

        “你是知，姨娘娘这个时间，总是在那‘清风明的’。”

        齐瞻月想了想，轻言到。

        圆魄耐不住子，已经先行上了木梯。

        “你最好是活得比朕久，若你先走，朕就亲自将你送进朕的皇陵，朕驾崩后再与你同眠，若是朕先走，朕便在黄泉路上等你。”

        她曾经也问过赵靖，她们二人的后事该是如何。

        也有言先帝苛待臣工，不孝先帝，可齐瞻月知，他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他那几年腾了非常多的时间，就这么牵着她一点点走过这大江南北。

        他欠她一句母后，可既然她不愿意，他为着养育之恩，当然是孝顺从她的意思。

        “钦儿，婧娘娘不让你改口，是希望你能永远记得你的母亲，并非不疼你。”

        她又想起这朝的史书工笔所评：宪皇在位廿二载，日夜忧勤，毫无土木、声色之娱。余尝闻内务府司员观豫言，查旧案档，朔宁中惟特造风、云、雷、雨四神祠，以备祈祷雨旸外，初无特建一离别馆以供游赏。故当时国帑丰盈，人民富庶，良有以也。

        如今她也五十五了，这些年孩子们承欢膝下，有华春周俐刘善相伴，平日其余太妃太嫔也和睦，她过了十年没有赵靖的生活，可她如同答应他的，她过得自在舒心，也算能在那地下相见时，能与他有个交代。

        或许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值得的。

        齐瞻月今日躺在竹榻上，垫着垫搭着羽毯子，不知为何却想起了赵靖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虽是这后最尊贵最德高望重的女人，可她的服饰颜色也只是简单的绛紫梅花高襟对袍，而年过半百，也依然没有老来福的富态，消瘦躯往那一趟，若不看那白皙脸庞上的细纹，只觉得她和当年并无区别。

        齐瞻月知，他都是累的。

        更别说，他还带着她，亲自去看了他夙兴夜寐治理的江山。

        “齐瞻月，即便没有朕，你也要好好活着，哪怕没有朕，你也该过得开心，你放心，朕会在黄泉路上等你，多久朕都等。”

        他辛苦了一辈子，换来的除了这段公允的评价，还有的就是社稷的富庶。

        姨娘娘是个子非常的人，从不红脸，可在有些事情上却非常固执，比如不让他唤母亲，也不让先帝临终前许赵钦立她为太后。

。

        皇帝和圆魄到了清风明，皇子公主们接连行礼，说是皇贵太妃就在树上小憩。

        “钦儿若觉得这称呼疏远，以后唤我‘姨娘娘’吧，既是小姨，自然是真心疼你的。”

        赵靖兑现了诺言，带着她欣赏了这江山之下的广阔天地，全了她曾经困于深闺的向往。

        齐瞻月回想这一生再没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