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看得心惊胆战,扭急声:“啾……舅舅,快把我帕子拿来。”
想明正藻的伤,想舅舅,想桐,想家,想表哥,想那场彀鹿猎隼、杀机四伏的秋狩……
将过的手帕放在额上降温,又将他按在前缚住手脚,苍时上裙衫也了,被明正藻上闷出的热汗浸得黏腻,气絮絮钻进衣襟与袖口,很不爽利。谢子迁往外看了天色,说他怕是烧糊涂了,春分时节雨多水腐,一时半会停不了,只能雨停了再送他去医馆。他倒是觉着寻常,苍时却不敢再睡了,舅舅睡下——谢子迁拧不过她,只得和衣睡下,瞅她用皂衫将明正藻裹得严实,抱膝坐在两人中间,痴痴看着火塘,好像只了翅羽,烤火取的小雀。
过了很久,又或许没过多久,雨还在倾壶,苍时想啊想啊的,愁比水云多。
谢子迁起了,安抚:“时儿,你先别急。”
桩桩件件,都教人心劳意攘。
苍时也扯了扯他新换的窄袖,小声说:“我是小辈,我看看怎么了?”又倏忽了声儿,好像往蜜里取了腔,亲亲热热地同他闹:“啾啾别害羞啦,你上我哪里没看过?”
“你少打她的主意。”谢子迁压低了声,戛玉敲冰般,“你和她不是一人。”
恼怒地斥她:“哪有你这样看外男的?快转过去!”
好像靠着个火炉啊……她呆呆地想。
他浑打了个颤,咬着牙说:“我喜欢……嘶,谢子迁你这鸟人下手轻点行不行……”
撒了金疮药止血,干净的布巾也裹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待到明正藻终于缓了痛,三人一用过苍时烧的饭——已然算得上一餐好饭佳肴,都是余川锻炼出来的手艺。谢子迁同明正藻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交锋点到即止,只是很有默契地把烘干的外衣双双拢到苍时上,雨夜天盲不好行路,只得在此借宿一晚。
玉兔衔芝的吞口正正对着他,拢着一小摊儿没干净的残血,这样寸铁寸寒的功夫,明正藻倚着那残缺的须弥座,俱笑纳了。
他扯不回那小半片袖子,明正藻扭了脸,同她温温地笑:“今日出府来没有收拾裙子,不是很喜欢这件新衣么?别动手了,省得污了你的衣袖,日后不好洗。我自己来便好。”
苍时将脸埋在烘烘的皂衫里,闻到一子很淡的腥味儿,她不是很能静下心,又有些天然的惶然,于是慢吞吞到谢子迁边,额抵着舅舅秀的后背,谢子迁僵了僵,想来心乱如麻,过了一会儿,终于迟迟翻过来,抱她进怀里。苍时被谢子迁抱在怀里,枕在这面瓷像般的膛之上,背后不多时也紧紧贴来一面肉,又黏又热,热得实在过了。
明正藻嗤了一声,平平瞧他一眼:“你说的什么话。你谢子迁能算得上时娘舅舅,我是你表哥,那我明正藻也算得上时娘一声舅舅,可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外男,王携之那样的才是。”
她有点怀念起翻墙逃课那天,明彦昭抱着她在草坡上打盹的时候。
谢子迁嗤他:“两人,行不行?我说你穹北王世子打谁主意不好,偏要打时娘的?”
苍时拢了拢衣襟和袖子,现在还是春愁结凌澌的早春,有点儿浸骨的冷,“我去饭。”她退了一步,不打扰他俩打擂台了。谢子迁在背后看她半晌,这才提着佩带坐下,他那刀鞘缎带上了一颗浊黄蜜蜡,蜜跖凿了细,再牵着缎子穿一孔,和明正藻刀上同属一块蜜蜡,是他们十岁时在市集里托人打造,满京皆知的情谊深厚。
左面那扇攒着如意的窗子并不合得拢,扑腾着半扇窗翅,竟似匣中三尺水要脱匣而出,窗台时而珠落几声,檐下珠乱如水中银鱼,随一蓬天雨而来,泻了千里外的寒江龙蛟,洗净一池水与云。
明正藻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你和她就是一人了?”
火塘里哔剥声一声接着一声,衣堆里手指一戳接着一戳,苍时往后看,却是明正藻不知何时醒了。他像只大猫似的慢慢凑近她盘着的膝,眼中的腥色晕开了,牙齿咬着她的耳垂,呼出来的气仿佛热乎乎煮着蜜,指腹很狎昵地
谢子迁杀人的眼刀向着明正藻一挑一落,在窸窣雨声中了个来回,两人之间颇有些眉眼上的刀来剑往,鞭梢蹿,好似那时没分出来的胜负,要在此再来争个高低左右。
热乎乎的气轻轻撕咬着苍时薄的耳垂,饱满结实的肌肉压着她颤栗发的脊,但很快苍时就察觉出不对劲——好热的呼!她呜呜一声,挣开谢子迁的怀抱,不待舅舅说话,扭过就要查探明正藻的情况。此不比羽都,烟雨寒透骨,换季时节惹了风寒是常有的事,明正藻不知烧了多久,已是双颊殷红、呼,说着胡话,一时说热一时又说冷。
其实明叔也好啊,就是有点太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