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控制着表情，克制住自己龇牙咧嘴的冲动，面上一派沉稳可靠，说既然知我不是坏人，墨镜也不需要你赔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花月和叶阳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花月却突然松开了他，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只是叶阳的错觉，她低专心吃起饭来，心无旁骛，任由叶阳一个人在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只略掐算出自己能在那个时辰、那个方位找到对付林云深的帮手，却没能算出自己当天会有血光之灾，这位帮手小姐看起来弱可怜，打起人来却实在有劲，毫不留情。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实在记不清了，叶阳只觉得花月的抚摸比石还重，按在他脸上的瞬间，自己像要被她扯成两截，连带着他那副很贵的墨镜也在地上摔出一蛛网状裂纹。

        花月很快掏出手机，应了声好。

        圆桌边缘浇灌着金属贴花，致的甜品和热茶摆在色彩艳丽的餐上。

        她垂下眼帘，把裹在油里的蓝莓用叉子抵出，按大小摆在餐盘一边，叉子按着蓝莓，像是她在林云深的脸，怎么不算红鸾星动，又怎么不算难以善终。

        “没什么。”他索换了个话题，眼波转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嘲弄，“还觉得我是骗子吗？说你红鸾星动，但是此事难以善终。”

        但对自己掐算的自信还是压过了叶阳心底暗藏的不爽，他先是重金雇人，又自己出，好不容易才找到花月，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她放走。

        “……”

        那双瑰色瞳孔里很清晰倒映出窗外摇摆起伏的枝叶，连带吞进天空中漂浮的所有云朵，在眼底缩成小小一片。

        忽然之间被翻了旧账，对象还坐在对面虎视眈眈，花月一时间有些窘迫，哼哼几声回应：“嗯，你说得对的……”

        但当初的叶阳只是个小孩，再懂事贴，离婚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自己的家被拆开，总是爱哭的妈妈和回家越来越晚的爸爸也分开，爸爸再也不回来。

        叶阳懒得再继续向她解释，漫不经心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深褐色杯面卷起白的泡沫又炸开，他已经向花月让步够多。

        叶阳是为了等花月下文，而花月则是单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和叶妈妈联系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俩的长相并不相似，花月从小就住在那个很普通的村子里，他们没有拆迁，也没有什么发达亲戚。

        痛，实在是太痛。

        叶阳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泪光盈盈的花月，她垂下眼睛，很弱地解释，说自己还以为你是什么坏人，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摔坏他的东西都会赔。

        -

        叶阳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将他视若无物，他几乎想要遵循本心转就走，对付一个林云深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

        过了好久好久，叶阳才听见花月继续往下说。

        想到自己向花月说的第一句话，叶阳英俊的面颊不禁抽动了几下。

        叶阳最初的目的只是找到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利用花月对付对付林云深，于是二人加过好友却没再联系，要不是偶尔能刷到花月发的照片，他都快忘记这件事。

        妈妈无数次问过他有没有怨恨自己，叶阳很懂事地说没有，可实际上他也不确定。

        林总：老婆可没有打过我，她心里有我^      ^

        叶阳有心想回答她的迷惑，但天机不可，他只好沉默着把一旁的草莓芭菲推到花月面前。

        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很容易幻想自己收到一封由猫鹰叼来的入学信，或者拥有一个移居海外的富豪阿姨。但现在的花月，已经不再这样的梦了，所以她听见叶阳没没尾的话只是一怔，随后茫然向他投来视线。

        那天花月看见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大怪物，先是慌张握着他的手喊他名字。叶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出众的外貌迷倒了这个乡下来的小土妞，正以为拿花月再除掉林云深，一切水到渠成之际，叶阳忍不住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再看向花月缓缓开口。

        直到最后，花月结账付款走出餐馆，无视了跟在她边的叶阳，自顾自拐进一条小里。

        “今天我结账。”

        “可是，如果开始不对，结束就会对吗？”

        她动了动嘴，迟疑着，声音很轻：“什么意思？”

        叶阳推了推自己至鼻梁的墨镜，随后跟上花月的背影，拐进了那条小巷里。

        叶阳心说该哭的人明明是我吧，谁会莫名其妙被摸了一顿还不敢还手喊痛，但一方面又忍不住得意，心想不愧是自己算出来命定的帮手，就连……就连打人也如此有力。

父亲的朋友她完全可以不他们母子，但林阿姨还是在他们离婚时旗帜鲜明地站在他母亲这边。

        直到现在，他抬起，很认真地看向花月的眼睛――对面的女人似乎还没回神，投来的视线也雾蒙蒙的，卷曲的发丝被撩在耳后，洗发水的香气和甜腻的餐点香味一起蔓延过来。

        他终于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