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车,也好在这样,她带着狗拉货又振作一点。狗八岁得了瘤走了,家里没了牵挂顾念,本来更好找工作,可她年龄大了越来越熬不住长途,周阳这次咬牙求一个人情,让她来给邢文易的女儿开车,赚点松快钱。
邢文易心里也觉得这女人背时得可怜,虽说他不想边用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人,但又忍不住恤人家,一番权衡后说让她周末先来给自己开两天车试试。
陈芳霞连忙说好,当天下午就开车把邢文易送了回去。他周末是要去突击检查一些安全环保措施有没有落实到位,换了辆车,陈芳霞开着也不显眼。周阳开车水平不错,但这位陈嫂子比起他还要更四平八稳,邢文易坐在后,同样的车感觉却好似减震效果翻倍,豌豆公主来了也挑不出一颗豆。她在迷似的厂房之间绕弯,走走停停两天,还是心平气和,没一点疲态和不耐烦。这样跑了两天,他总算放心把玉知交给她,参考着周阳的工资打了个六折算作她实习考察期的工资,先给她转了半个月的钱。
让陈芳霞和玉知见面之前,他坐在后座上看着后视镜里她的眼睛:“你稳得好,我放心你。本来我是想给她安排一个保镖在边,但是怕她不自在,你是女的,她应该觉得舒服一些。”
“我孩子叫邢玉知,宝玉的玉,知识的知,她是个心地很好的小孩,你对她一点点好她都会记得。她妈妈走得很早,你家的事我也知,我们两个家庭都有过不幸运,这个也是我留用你的原因。但是人事不能只靠感情维系,我习惯把话在一开始就说开,你先来试着一个月,只要负责她上下学就可以,我用车不叫你。到了点你就打起十二分的力接送好我的孩子,我只要她安全,其他时间你可以自由支。”
陈芳霞在他讲“我们两个家庭都有过不幸运”那句话时,就像一个陶罐子裂了一条,眼泪如苦药一般不受控地溢出,这事是她不能提的痛,是真的太痛了,才会在外人面前下泪来。邢文易给她抽了几张面巾纸,她双手接了,却还是用起球的袖口揩掉那一滴悬而未下的泪,深灰色上进一块豆大的痕。
她以为自己接过的只是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孩开车的工作,她像运货一样拉一个人,换到薪水,不会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那个孩子一定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还需要她付出什么情绪劳动呢?
但陈芳霞无法强迫自己冷酷到底,她看见了一个和她剪着相似短发的姑娘,她看上去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陈芳霞就是知,她一样有着无法弥合的残疾,挖空的那一块在里不在表。
她苦涩紧绷:“你好,我来给你开车,接你上下学。我叫陈芳霞。”
她以为这样的苦涩就是结尾了,她打个招呼就离开,回到空空的家。如果苦难是一本小说,那她就是结局最后的标点,无论是晦暗难明的省略号,还是戛然而止的句号,她被所有人事遗留在最后,包括她自己。
但是有一双热的手牵住了她糙的手,柔的指腹贴住她的手背和掌心。玉知说:“阿姨快进来吧!给我爸开了两天车,肯定累死了!”
玉知刚开始听邢文易说给她找了个司机的时候,当然是震惊疑惑的,太夸张了,离家这么一段距离,还用得上专门请一个人来开车?这一个月怎么也要支出去几千块,太不合理了。她又丧失掉好多自由,她下课回家路上还要买点零嘴、逛逛商店,有人接她还怎么办?但邢文易和她认真说,他怕有人会把歪心思打到她上,有个人接送,他也放心。
“你就当是为了让我不担惊受怕。”邢文易眉蹙着,极少见地出一丝不安,又极快地又重复了一次:“就当是为了我吧。”
昨天晚上他回来,玉知也听他说了陈芳霞行事可靠,还有她家里一系列变故,忍不住说:“命怎么全苦在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