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真的无法接受父母现在傲慢的说辞，不论是抹杀我的努力，抑或是炮制不该存在的迷信。”

        “人人都渴望特权，人人又痛恨不属于自己的特权，一旦拥有它，却又忌惮着每一个想要晋升的人。”她摇着一面扇子，清透的眸子正视着他。“清醒的代价是痛苦，你可以继续麻痹自己他们的造梦人，也可以不再活在别人的期待中。”

        他无法立刻出抉择，故沉不语。

        “路是父母钦定的，可当初选择走下去的人是你自己。这次无论你选择什么，他人都没有judge你的权利，追求真我也好，虚与委蛇也罢，直面自己就好。”

        他不得不直面被野剖开的、血淋淋的自我，借由父母唆使之名去无往不胜，将自己所有兽的、本能的、渴望赢的野心归置在父辈上，再用懦弱将其掩饰——一个人畜无害、赢麻了的别人家的孩子。

        “允许自己有一点松弛感，服君，你自律、热情、慷慨、力充沛、乐于助人，真的是很好的人啦。只是你现在脑子太乱了，等咖啡因代谢掉，睡一觉就好了。”

        一向自诩敞亮爽朗的他竟任由她窥探到自己心底最难堪的底色，想到她所说的抉择，他也暗暗作出了那个完全遵从内心的决定，澄澈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眸；“野，我…….”

        她的食指轻点他的，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示意他不必言说，眼底噙着浅浅的笑意。

        那真是一个蛊得他挪不开眼的笑容。刹那间，他仿佛置于凛冽纯净的蓝色冰川，周遭所有的喧嚣都褪色黯淡，只有她依旧是那墨重彩的一笔。

        她离他那样地近，近到鼻息间还滞留着她指尖上娴静的木果香，近到吊桥效应足以让他的心错乱了阵脚，以至于他一时喑哑难言，所谓的抉择哽在中，却想要说些轻佻的蠢话。

        他们是如何被困意席卷吞噬，又繁重的梦彻夜萦绕着他，梦境像光怪陆离的万花筒，又像无厘的2D美漫，在这其中有一个追着恐龙的、茶色发的角色——他莫名觉得可爱。

        日上三竿，当欢声笑语再次充盈了这狭小的空间，他们默契地不再有眼神交汇，仿佛昨夜彻夜的谈心只是彗星来临时的时空错乱。工藤待她依旧是刻意的生分。只是，他不再以观察工藤为乐。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残忍。

        他最要好的、对努力有着毫不掩饰的热忱的、为热爱的一切毫不扭作态地奔赴的工藤新一。

        他没有工藤那么有原则，去赢的野心已经刻入他的基因。面对这样的工藤，他要怎样才会盲目地投入那场豪赌，奋不顾地去押上一切？

        野明天就要飞北海出野外，午餐后就要先行离开。一想到一别数日，他竟然有几分释然。大家闹哄哄地与之告别，小兰还撒请求她能不能带一块化石给她，她欣然允诺。

        小兰推搡着工藤，要唯一开车来的他送一下志保，后者委婉地推脱掉并将钥匙递给小兰，说自己还是晕晕乎乎的，现在开车可能属于酒驾范畴。

        真是拙劣的演技。

        仅此一瞬服平次就冰封了瓜分奖池的野心，在角逐前就黯然离场还是人生一遭，旋即删掉了那条关于昨夜，唯一的、仅存的、隐秘的见证。

        不要爱上她，他暗自咛喃。

        003

        不同于还是大学生的一行人，野志保无暇消受假期，在从北海的鸭嘴龙原位发掘现场归来后，很快又在实验室开展了如火如荼的骨骼复原工作。被扎起的衬衫下摆和工装间堪堪出一截健的腰腹，她行色匆匆地穿过行廊，丁靴上还沾着皲裂的海相沉积物。

        世良真纯百无聊赖地看着地质学院一楼摆放的紫水晶晶和她闻所未闻的嶙峋怪石，联想着这其中也许蕴着神秘的魔法磁场。看到她风尘仆仆地从电梯间走出，世良不由得一惊，她原本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好像被日光灼伤，好似日落在脸颊撒下了点点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