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时已晚
自余杭离去之后,宸妃偕同卫千总一干人等,昼夜趱行,不敢有丝毫怠惰,足足行了一日的行程。
那雨云恰似有意与她为难,紧紧追随着谢清婉,绝不肯予她些许chuan息之机。
那些护卫宸妃的侍卫们,历经一日一夜的奔波劳碌,已是疲态尽显,难以支撑。
唯独宸妃仿若不知疲倦,只顾一路疾驰。
待众人行至莫干山之际,雨势愈发绵密,几近于目不能视,雨滴打在人shen上,竟隐隐作痛。卫千总勒ma横于她shen前,高声劝dao:
“宸妃娘娘,目下雨势甚猛,前路又属山路险峻,依臣之见,此大雨须臾便会停歇,不若暂且觅一chu1所在避雨,待雨住之后……”
“休得聒噪!”
宸妃于ma上ting然而立,shen姿矫健,英气bi1人,抬手挥去面庞雨水,厉声斥dao:“尔等若力有不逮,尽可折返,休要阻我行程,速速闪开!”
“然娘娘,此……啊……”
卫千总尚yu再陈其辞,宸妃却已扬手一ma鞭抽将过来,紧接着“驾”的一声长喝,复又朝着前路奔突而去。
其骑术jing1湛,须臾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千总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呼喝:“快,速速追上宸妃娘娘!”
宸妃心中念念皆系父兄与族人,此等血亲至情,犹如中liu砥zhu,支撑着她奋勇前行。
虽则如此,奈何暴雨如注,前路混沌难辨,奔行之时竟未察觉地上有一大坑。
ma匹陡然失足,谢清婉自ma背被甩落,直直摔入一滩泥泞水洼之中。
她shen着那件往昔用以取悦墨修尧的红色牡丹团纹gong衣,此刻已然破损污秽,她自shen亦是伤痕累累,往昔那横行后gong、骄横跋扈之态,已全然不见踪影。
此一跤摔得委实不轻。
她于地上挣扎良久,方勉强起shen。
然伸手一摸怀中,那丹书铁券竟踪迹全无,分明方才尚在,想必定是连同ma匹一dao落入坑中。
她此时亦无暇他顾,连gun带爬地扑入水坑之内。
她向来自矜洁净,此刻却全然不顾,双目圆睁,一tou扎入水中,反复探寻。
“爹爹,母亲,哥哥……汝等务必要撑住,婉儿即刻便归,救汝等脱难。”
直至将丹书铁券寻获,她一直强抑的泪水方才如洪水决堤。
泪水与雨水相混交rong,令人难以分辨何者为泪,何者为雨。
“宸妃娘娘,您无恙否?”
侍卫们姗姗来迟,将宸妃自水坑中拽出。
“宸妃娘娘,您可有伤chu1?不若且稍作歇息。”
“住口!退下!”
谢清婉猛力推开卫千总,夺过其ma匹,拽缰翻shen上ma。
恰于此时,雨势渐次减弱,有侍卫高声呼喊:“天晴矣,贵妃娘娘,您且瞧那边,天晴矣。”
谢清婉极目远望,见远方原本墨黑如漆的天空绽出一dao亮光,阳光穿透层层厚云洒落而下,映照得整个天空一片绚烂火红。
谢清婉抬手拭去面庞雨泪,心底重又燃起一丝希望,嘴角亦微微泛起一抹浅笑。
其后两日,他们终出江南之境,雨水亦戛然而止。
一行人一路疾驰入京都,其间未敢有片刻停顿,径直奔往刑场而去。
谢清婉更是奋力扬鞭驱ma,将众人远远撇于shen后。
她瞧见了监斩台,瞧见前方刑场里围聚得密密匝匝的人群,瞧见那被围于正中央、shen着囚服且浑shen血污、跪地待刑的父兄与一众族人。
她自怀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丹书铁券,高擎过ding,连声高呼:“刀下留人!”
然一路的颠沛劳顿,已使她心力交瘁,此刻即便竭尽全shen之力,发出的亦不过是微弱沙哑之音,转瞬便被人群的嘈杂喧嚣所吞没。
她狠命抽打坐骑,唯盼能快些,更要快些。
却恰于此时,她听闻监斩台上御斩使那洪钟般的下令之声:“时辰已到,行刑!”
“不,不可,停手啊!”
御斩使冷峻无情地抛下令牌,立在谢家shen旁的刽子手,仰脖灌下一碗烈酒,而后pen于刀上,缓缓将刑刀举过touding。
谢清婉心内猛地一悸,自ma背跌落,眼前唯见攒动的人群。
她于旁人脚下艰难地爬行,手中兀自死死攥着那块丹书铁券,
满心惊恐绝望地嘶吼:“不,不要啊,爹爹,娘亲,哥哥!”
旋即传入她耳中的,唯有围观百姓对着刑场正中发出的阵阵喝彩声。
人群刹那间鼎沸,谢清婉于人群feng隙间瞥见刑场地上四溅的鲜血。
但觉心脏仿若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那枚丹书铁券仍被紧紧握于掌心。
在这般晴朗的苍穹之下,依旧闪烁着刺目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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