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夜黑瞎子没再有什么孟浪之举,对于他而言,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强大神祇压在shen下固然有趣,但捕获神祇的感情,似乎更刺激一点,但这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事。次日他从张起灵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张起灵正在书桌前看报刊。
黑瞎子昨晚就注意到,桌子上不仅有几本《新青年》之类的刊物,还有几册《呐喊》之类的白话文书籍。而现在又多了一摞报纸,有《大公报》《民国日报》等。张起灵手里拿的却是一张《戏说名伶》这种劣质八卦小报,油墨都蹭到了手指上。他觉得有趣,以为这是张起灵的爱好,正要嘲笑,定睛一看才发现,张起灵在关注的是角落里的广告,是个寻物启事,一位贾先生遗失了一个内装钢笔和笔记本的布包。
“你认识这人?”黑瞎子问。
“是暗语。”张起灵解释,“八爷的意思是,事情顺利,我不必过去。”
张起灵把小报扔到一边,又dao:“这些书籍报刊是给你准备的,这几年,国内变化太大。”
“你看过吗?”黑瞎子问,“你看过给我讲讲得了,这么多东西我得看到明年去。”
张起灵点tou:“我看过,但你需要自己看看。”
“那你能陪我看吗?”
“……好。”
于是黑瞎子喝着咖啡吃着点心,先从每份报纸的tou版开始看起来。
他发现这些报纸全是他在海外时期的,只有发生军政文艺大事的剪报,已经被制成合集——很多事他shen在海外只是知dao个囫囵,而且新闻视角也和国内大不相同;连起来看所有信息时,又发觉出社会更明显的变化趋势来;新文化运动后的白话文他接chu2得不多,只觉得cu鄙不堪成何ti统,但此番耐着xing子看下来,又渐渐觉得确实比老tou子的们之乎者也繁文缛节简洁省力许多,算不得一无是chu1;有些舶来事物的音译五花八门难以理解,联系着上下文才能勉强搞清楚所言何物;种种新思chao和社会团ti也各自涌现,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其中的一个或几个会真正席卷这片大地。而在关于自然灾害的那一册里,他意识到在数年间这片大地在被人悄无声息地设置成一个庞大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极险的局,而且这个风水局很可能在用人牲献祭;同时又有另一gu势力在试图阻止设局者完成它。如果张起灵愿意和他解释,他就会知dao这些和张家以及另一个神秘家族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现在的拆局者首领正是他shen边的张起灵。
黑瞎子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慨,“八爷对我,是真没得说。对了,这些你都看过吗?”
张起灵坐在一旁看一个有点老旧的笔记本,闻言点了点tou。
“看来,这世dao得再乱十年。”黑瞎子说,“也不对,连宣统爷都被赶出紫禁城,跑到天津卫去了。保不齐得二十年。”
张起灵忍不住从笔记本上抬起tou。对于世dao的乱,他也是十分清楚的。特别是一旦乱起来,连张家的一些势力也会被洗牌,尤其是远离本家的那些,突然卷入地方军阀混战是常有的事,一边打仗还得一边掩藏地下的东西,耗费的人力物力数倍于前。但是乱也有乱的好chu1,浑水最好摸鱼。
剪报一直看到晚上天黑,自鸣钟咚咚响了六下。绝大bu分时候张起灵只是坐在旁边读一本旧笔记,间或翻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同时被迫听着他自言自语着梳理局势变化,偶尔才补充或者讨论两句。黑瞎子好奇抻着脖子来看了一眼张起灵读的笔记,发现是一本英语和藏语对照的手抄游记,大约是来自去西藏探险的英国人,一边学藏语一边学以致用地用两种语言记录自己的经历,不知怎么的liu传到张起灵的手里。
张起灵没多解释,黑瞎子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