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数九
在依赖太阳取nuan的环境里,高载年开始数九。
他来的时候是六九,一天一天地数到了八九,河没开,燕没来。他数到了十二九,数九歌的内容都不够用了,树刚刚开始冒新芽。
大个儿那只被砸伤的脚坏死了,却没人给他截肢。他拖着一只烂脚,破溃感染,缺医少药,人很快就不行了。大个儿一死,老壮当上了爆破员。
老壮和大个儿关系不好。大个儿智力健全,心高,嘴臭,逮着他和带班的那点事到chu1说,说得同住一个窑dong地人都看扁他。就连聋子都从大个儿的表情里读出不屑,开始用不可言说的眼神瞥他。
所以也不是老壮和大个儿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好,而是老壮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越不好,他越离不开带班的,越离不开带班的,他就越不接“地气”。他的嘴有时候比大个儿的嘴还臭:他们骂他,谁知dao是不是因为带班的当初薅走的不是他们呢!
也就是高载年眼里没有那种神情。
老壮还担心,以为高载年不挤兑他,是因为高载年和带班的一样,也想对他干点什么。后来发现高载年落在人shen上和落在矿石上面的眼神差不多,看什么都半死不活的。
这种绝对的平等反而让老壮觉得高载年友善。高载年什么都没zuo,老壮就觉得他亲得不行,有一天晚上,老壮不知想到什么了,没tou没尾地跟高载年说:“你就跟我亲哥一样。”高载年还来不及感动,又听见不会说话的老壮说:“我哥从房上掉下去摔死了。”
老壮说:“以后我guan爆破,架钻机打岩bi的事儿交给你。”
“哦。”
“咋,不高兴?这个事费劲,但是不比你一天到晚铲石tou强么?”
是强一些。高载年说:“高兴,谢谢你。”
白天变长了,矿dong内外温度也升高了,矿场把每天十四个小时一班的生产作息表改成了两班,每十二小时轮换。
老壮和高载年还在一班。
矿主陆陆续续抓来的几个新的轻度残疾人运送碎石,清理巷dao,老壮把钻机的角度调好,让高载年钻,自己鼓捣炸药去了。
高载年说:“你咋啥都会。这些东西在学校得学个一年半载。”
“天天看,傻子才不会。”
高载年说:“你一个人能承包一个矿场了。”
老壮说:“我看行,等我发了横财,我也包个矿,你当带班的,fei差。这个矿不行,才几年就快开采完了。我要包就包个大矿山――”
“……”
高载年把钻tou推到岩bi里,叮叮当当地钻起来,压盖了人声。
大个儿死了以后,带班的捶xiong顿足,后悔没在大个儿活着的时候把他卖回城里,让乞丐群ti的经理人把他的躯ti改造改造,放到街上乞讨。老壮所说的那一天gen本不会到来。这个矿开完了,他们就会转到下一个矿。这个nu隶主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就会liu转到下一个nu隶主手上去。
高载年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钻tou。
为什么要在没有意义的痛苦和劳累里活着。与其日复一日地拖延到死,不如立刻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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